主辅分离，虽然启动得晚了些，但毕竟开始了。

从昨天（8月26日）开始，一份国网公司内部文件在网上流传，核心内容是要求国网系统的集体企业退出售电业务。

一石激起千层浪。消息很快引起能源圈的热议。笔者读后，也深感措辞之强硬、要求之严厉。但细想起来，其实早有征兆，应该只是电网企业主辅分离大潮中很小的一朵小浪花。

一、背景

1、9号文要求“继续完善主辅分离”

要不是最近发生的几件事，很多人似乎都已经淡忘了“主辅分离”是电改9号文对新一轮电力体制改革的要求。

《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深化电力体制改革的若干意见》（中发〔2015〕9号）提出，“深化电力体制改革的重点和路径是：在进一步完善政企分开、厂网分开、主辅分开的基础上…”，将“主辅分开”与政企分开、厂网分开并列，共同作为启动新一轮电改的基础性工作，足见“主辅分开”在电改中的重要地位。同时，在明确“遵循市场经济规律和电力技术特性定位电网企业功能”的改革任务中，提出了“继续完善主辅分离”的要求，原文表述是：“改变电网企业集电力输送、电力统购统销、调度交易为一体的状况，电网企业主要从事电网投资运行、电力传输配送，负责电网系统安全，保障电网公平无歧视开放，按国家规定履行电力普遍服务义务。继续完善主辅分离。”

2、中央巡视组要求“进一步聚焦主责主业”

主辅分离再次走人人们的视线，是国家能源局章建华局长在人民日报刊发的文章中提到了主辅分离。但笔者查阅有关资料后发现，其实之前已有征兆。

2019年08月04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刊登的《中央第十一巡视组向国家电网有限公司党组反馈巡视情况》的报道显示，巡视发现的国家电网公司的问题中，包括“学习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和党的十九大精神不够深入，落实深化国企改革决策部署不够到位，贯彻国家发展战略、坚守主责主业不够有力”；巡视组提出的六条整改意见建议的第二条，即为“认真贯彻党中央关于国企改革重大决策部署，进一步聚焦主责主业”。

巡视组的意见是代表中央的，中央已经明确指出国家电网“坚守主责主业不够有力”，那就意味着在“辅责辅业”上分心了，必须按照中央要求“进一步聚焦主责主业”，完成向主业的回归。

中央提出的整改要求，是主辅分开最根本的推动力。

3、章建华局长撰文“深化电网主辅分离”

2019年8月13日，就在中央巡视组反馈后的10天内，国家能源局章建华局长在人民日报撰文《推动新时代能源事业高质量发展》，明确提出，“在电力领域，要以实施配售电改革、推进交易机构独立规范运行、深化电网主辅分离为抓手，进一步推动电力市场化改革”。

笔者掌握的信息显示，这可能是9号文之后，“主辅分离”首次被明确地提出来，而且目标明确地直指“电网主辅分离”，并作为推动电力市场化改革的“抓手”。

4、央视曝光电网辅业公司出现涉黑“电老虎”

2019年8月16日，央视、澎湃新闻等曝光了哈尔滨电老虎涉黑案，采用了《96台豪车135套房，哈尔滨“电老虎”太贪了》《揭秘黑龙江涉黑“电老虎”集团：犯罪活动甚至影响到房价》等令人震惊的题目。但笔者注意到，更令人震惊的是曝光的内容：

从2010年开始，自李伟担任哈尔滨市电业局局长助理兼电力实业集团董事长后，他就开始独揽全市的带电接引工程，通过串通投标，他们先以电力实业集团中标，然后把项目转包给弟弟李建和涉黑组织下线开办的公司，几年当中，他们几乎垄断了全市电力工程的施工。

据统计，自2010年以来，李氏三兄弟这个犯罪团伙，将哈尔滨市76.7%的电力变电、配电工程项目总量垄断到自己手中，他们以围标和暴力打压的手段独揽这些电力工程，直接将工程分配给组织成员控制的二级公司，而这些二级公司再把这些工程再交给下游公司进行施工。

当地某国家重点制药企业，在申请用电过程中，被告知无法施工，3年都没有解决用电问题。李伟、李桐找到该企业，在实际施工成本400万元的情况下，强迫企业签订了1700万元的施工合同。

2016年，在一项工程中，“李氏三兄弟”的施工要价是成本的超10倍！

经哈尔滨纪委监委和公安局专案组的共同调查，在14年间，李氏三兄弟涉黑组织已经非法获利近34亿元。

消息一出，舆论沸腾。笔者注意到，哈尔滨电力实业集团公司，就是电网公司所属的集体企业，从事的恰恰是“辅业”。

在准备七十年大庆的敏感时刻，作为中央媒体的央视却曝光了电网辅业公司的这么一个天大丑闻，显然不是无意之举。

公开资料显示，哈尔滨电力实业集团公司的经营范围如下：

承装220KV及以下输、变、配电工程及与土建配套动力、电照工程(有效期至2017年12月31日);旅馆经营,食品生产经营(依法须经批准的项目,经相关部门批准后方可开展经营活动);电器机械及器材,电工专用设备制造(待环评验收合格后方可进行生产),从事有关电力方面的技术开发、咨询服务;柜台租赁;房屋租赁;会议服务;矿产品、建材、化工产品、机械设备、五金交电、电子产品的批发和进出口;印刷(不含出版物印刷);售电;招标代理,出租场地。电力技能培训(不含需取得许可审批方可经营的职业技能或者职业资格培训项目)

注意：“售电”，也是该集团的业务之一。

二、得失

网上那份国网公司要求集体企业退出售电、聚焦四大核心业务的文件，就在这样一种背景下流传开了。

流传的时间，是在中央巡视组要求国网公司“进一步聚焦主责主业”22天后，章建华局长提出“深化电网主辅分离”13天后，央视曝光国网集体企业出现涉黑电老虎10天之后。

笔者不相信这是巧合。

但，集体企业不做竞争性售电，其实是国网公司做了一桩只赚不赔的买卖。

一是对中央要求的快速回应。“聚焦主责主业”是中央要求，从集体企业的业务调整做起相对容易，先易后难，笔者表示理解。

二是对“裁判员兼做运动员”质疑的回应。调度、交易，实际上都留在了电网企业内部或接受其实际控制，这种情况下，继续从事竞争性售电业务的电网企业难免遭到“裁判员兼做运动员”的质疑。如果彻底与竞争性售电业务划清界限，则有助于消除上述质疑，为留住调度、交易等核心权益打下良好基础。

当然，目前传出的文件只是显示“集体企业彻底退出竞争性售电”，是否意味着“电网企业彻底退出竞争性售电”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三是售电业务的收入太低，对企业整体效益没有实质影响。这一点，笔者就不解释了。

四是对保留集体企业有利。对于从事电力变电、配电工程项目建设的集体企业而言，是作为主业予以保留，抑或是作为辅业予以分离，一直存在不同意见。但集体企业从事的业务类型越多，越容易远离电网企业的主业，越是不利于作为主业予以保留，于是，“瘦身健体、聚焦主业”也就成了对集体企业的必然要求。

主辅分离，虽然启动得晚了些，但毕竟开始了。

具体怎么分，难免又是一场不同意见的碰撞。但像借助哈尔滨电力实业集团公司这类电网集体企业、在短短14年就非法获利34亿元案例的背后，一定会有体制、机制方面的原因，笔者相信中央一定已经注意到了，也一定会通过主辅分离等改革措施予以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