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18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确定了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基本方向以来,社会各界包括传统大型企业的认识理解都经历了一个“思维转变”的过程,特别在疫情发生后,国内国际形势变换诡谲,经济保就业、保增长压力前所未有,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再次作为破解困局的一剂药方,被给予了厚望。
如何客观认识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功能价值,电网企业又该如何发展新型基础设施建设,仍然需要冷静审慎思考。
一、从时代赋予的历史使命认识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内涵:投资拉动与赋能业态并举
新型基础设施建设自2018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最早提出,具体表述为“加快5G商用步伐,加强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物联网等新型基础设施建设。”进入2020年以来,在过剩行业、产能加速出清后,缺乏新的投资拉动渠道,疫情更使得经济雪上加霜。3月以来,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再次受到社会广泛关注。按照国家发改委的最新界定,新型基础设施主要包括三个方面内容:
一是信息基础设施。主要是指基于新一代信息技术演化生成的基础设施,例如以5G、物联网、工业互联网、卫星互联网为代表的通信网络基础设施,以人工智能、云计算、区块链等为代表的新技术基础设施,以数据中心、智能计算中心为代表的算力基础设施等。
二是融合基础设施。主要是指深度应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支撑传统基础设施转型升级,进而形成的融合基础设施,例如智能交通基础设施、智慧能源基础设施等。
三是创新基础设施。主要是指支撑科学研究、技术开发、产品研制的具有公益属性的基础设施,例如重大科技基础设施、科教基础设施、产业技术创新基础设施等。
从范围的扩大与内涵的进一步丰富来看,新型基础设施在扩容,使之能够在投资拉动方面发挥更大的“体量”作用;同时也在强调对新经济的赋能价值,特别是发挥“软件”、“创新”的作用。国内学者史丹、江小娟等也都指出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价值在于孵化新业态、培育新动能。结合能源、电网行业特点,笔者认为,以下三个要点将作为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着力点与评判标准。
第一,从目的上讲,新型基础设施建设要与生产力发展需求相适应,对提高生产效率、改善人民生活质量发挥重要的促进作用。以电网企业为例,目前国家电网正在加快推进电力5G网络和终端通信接入网建设,满足低时延、高可靠、广覆盖、大连接终端接入需要,增强骨干网带宽,推进5G网络在能源电力领域应用,构建“有线+无线、骨干+接入、地面+卫星”的一体化电力通信网络以及以云平台为基础的中台服务体系。这些基础设施建设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服务用户、服务民生,其服务功能将体现在网上国网、智慧能源服务、新能源云、车联网、互联网金融等应用场景上,进一步拓展共享服务新价值。
第二,对于能源电力行业,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主战场是能源产业数字化、智能化升级改造,其核心是对能源、电网形态的重新塑造。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发展方向,既包括服务数字经济与数字社会的数字基础设施;也包括传统基础设施为适应数字经济发展而进行的数字化、智能化改造。
对能源电力行业而言,后者的发挥空间更大,发展需求也更为迫切。从变革驱动力来看,这个过程是能源系统、信息系统与社会系统首次全方位的融合、互动、互构,其最终形态在不断演化过程中,目前尚难以设计或规划;当前的能源互联网、综合能源服务形态还不能算为严格意义的能源产业数字化业态,新的演化形态尚须在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不断夯实中涌现。
从数字经济、能源数字经济发展态势看,民主化、分散化、少人接触、宅文化等新思潮在疫情期间得到了壮大,在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所搭建的新型生产关系网络下,社会分工体系必然重构,例如居家办公增多—商业地产需求下降—用能负荷重心偏移—电网需要更具有灵活、弹性。能源革命最终是为了满足人们生产、生活的需要,对经济社会形态变迁与适配始终是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瞄准的出发点与落脚点。
第三,能源电网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关键是软能力而非硬投入。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内容可分为硬件和软件两个部分,硬件包括服务器、密钥存储设备等,软件包括底层开发平台、开发者工具等。后者也是长期薄弱的地方。从目前各大央企的发展投入来看,对硬资源的投入已经初具规模,关键是如何让不同类型、不同渠道的传感设备连接集成,如何让跨平台的数据中心融会贯通,特别是构建共享共建的底层大数据分析平台、算法模型共享平台等,这些工作需要考虑未来技术之间的互通、多主体激励相容等问题。
二、从要素市场化配置角度认识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对发展能源数字经济的战略价值与发展重点
新型基础设施建设不是孤立的基础建设,而是为了更好地发展数字经济。新型基础设施建设主要是支撑数据收集、存储、加工与运用,满足数字经济发展的需要。借鉴要素市场化配置作用发挥,可以从“生产要素”、“新经济”、“新业态”三个层次把握能源电网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发展方向与重点。
让数据成为新生产要素:二次加工与共享流动是关键
发展能源数字经济的基本盘是对能源资源、数据资源核心要素的充分流通与使用。但数据只有“经过大数据处理转换并进入生产过程,才能成为有价值的数据”。新型基础设施承载了数据的生产、二次加工的平台环境,还必须能够让这些新生产要素能够自动融合到生产过程中去。
对电网企业而言,用与管“两张皮”的信息化建设模式难以胜任,数据中台与业务中台的融合,数据资产运营或成为新趋势。为此,在前期数据治理、数据战略等基础上,数据交易、数据市场、数字化运营等工作应该超前考虑并试点部署。
广泛拉动新经济发展:以新型能源基础设施服务数字能源新格局
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投入以信息技术为主,兼有公共产品和新兴产业的特性。从公共产品角度来看,将产生正外部效应,对整个经济都具有好处;从新兴产业角度来看,将对用户效率带来显著提升。总的来看,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将使生产力和生产方式发生重大变革。在数字经济中,政府要多提供发展产业互联网需要的一系列公共产品,如设备接入标准、数据隐私保护立法等,企业则是创新的主体,应相信市场配置资源的作用。
关于上述问题,笔者作大胆推测,电网企业作为公共事业企业,在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大框架下,具有提供公共产品与发展新兴产业的双重使命,这也是电网企业承担政治、经济、社会三大责任的基本要求所在。
此外,更需要的是建立起宏观国际视野,加强在全球视角下对能源资源再配置。20世纪以来,石油能源与资本市场关系密切,西方大国将货币锚定石油后,使得本国享受到了“铸币税”的红利而不用再承受金本位的“特里芬难题”,但对国际能源世界来说,这种相对稳定的交易体系未尝不是国际贸易的公共产品,对国际能源体系乃至世界贸易体系而言是有积极作用的。
时移世易,在能源数字经济下,需要有新的世界货币、新形态能源作为锚定对象,数字与电力是否能够衍生为数字能源是值得探讨的。在此畅想下,笔者提出未来要研究建立具有影响力的数字能源市场,将能源需求供给与人的行为活动进行数字化整合,形成新的可交易品种。
作为能源基础设施建设的新方向,需要针对能源消费行为、消费需求、电力负荷波动、价格发现机制等进行大量数据分析与服务,以我国超大规模的体量与数字经济发展的后发优势看,完全有机会在能源数字经济领域开辟新空间。
支撑新业态成长:能源产业数字化升级关键是行动路线图
新型基础设施建设不仅包括互联网、人工智能产业,还包括传统产业的数字化、智能化改变,包括智能制造、智慧城市、智能交通,将为经济增长提供新动能。电网企业开展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重要目的是发展能源产业数字化与数字产业化两大领域,可以作为电网企业数字化转型的两条主线。
目前能源产业数字化的体量更大,需要进行数字化、智能化改造的领域很多,甚至发输变配用各个环节都可以列出大量的转型升级类项目,支持哪个不支持哪个,如何对转型升级进行有效评估,这些都已成为保障电网企业数字化高质量发展的当务之急。
笔者认为判断标准还要从数据作为新要素、创造新价值、带动新经济等源头来确定,只有符合这些特点的改造升级才是需要优先支持的,对目标不明确、单纯为了提高在线化、自动化的升级改造则应充分警惕。
对于电网企业的数字化产业化道路,从发展体量规模不高、创新能力不足等困境来看,均需要引入更多投资主体,共担风险,共同做大蛋糕。下一步值得研究的重要命题包括:如何选择合作伙伴、如何开展跨电网企业的生态治理体系、如何用好混改政策更好地激励内外部员工等,这些成果可以在云数据中心、能源大数据中心等数字化平台产业建设得到应用,进而推广向其他数字业务。
三、聚焦能源数字经济发展实际,超前开展技术布局与方法论研究
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在能源数字经济中可发挥的作用非常广泛,但由于其他价值需要产业融合来实现,其发展路径仍充满不确定性。因此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既要适度超前、兼顾效益,始终关注对新型生产力的牵引带动作用,又要坚持边建设边评估,在实践中不断修订完善。
一是抓住物理、信息、人的融合发展规律,形成对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基础方法论。能源数字经济领域本质就是要建立能源系统、信息系统与社会系统互动互构而成的能源学,其中,信息时代的三大定律对能源数字经济形态有启发价值,从人的角度重新考虑能源生产、消费中所衍生的规模效应、网络效应、协同效应等可作为新的理论研究基石。
二是抓住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核心功能,为发展数字经济提供可用、好用的数据生产要素。能源数字经济研究可从能源电力数据入手,将新技术(以区块链与人工智能为例,打造“可信赖”的数据交换“黑箱”技术)与新平台(以电网企业数据中台、物联网平台以及网上营业厅等业务中台为例,增强中台与业务的融合度)对接好,实现对数据高度自动化、透明化、可解释化、可扩展化的二次加工,激活能源数据的生产要素价值。
三是抓住数字化转型的“时”与“势”,加大数字生态的2.0升级。以数字产业化与产业数字化为两条主线而构成的数字化转型已成为电网企业转型升级的焦点,用生态演化的视角分析认为,能源革命与能源产业的融合发展趋势将孕育巨量新商业机会,其中新的数字生态(对应过去产业属性更强的能源生态圈而言,创新属性更强的数字生态可称之为2.0)将使得劳动力、资金、技术、管理等新型生产要素与要素市场化、股权多元化、颠覆式创新、以人为本管理的发展理念路径所融合,未来电网形态、能源形态、产业生态的发展变化都将随之焕然一新。
四是超前研究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产业链薄弱环节,加大技术经济的综合评估与趋势分析。数字经济时代,传统经济的产业链发生迁移与重构。能源数字经济之下,哪些环节成为新的“卡脖子”环节,需要在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初期提供可参考的答案。
从ICT产业发展规律、数字化“微笑曲线”、产业集群与网络效应等角度进一步剖析认为,数据库国产化、云平台技术等“软件”层面的技术创新其重要性、紧迫性大于芯片制造等硬件技术,在此判断下还需要进一步分析提出适合电网企业能源数字经济发展的产业发展路径。
五是从万物互联的新趋势抓住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带来的企业管理新模式。在消费互联网时代,由人与人的连接互动产生的商业模式创新不计其数。目前产业互联网发展还处于起步阶段,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的连接所带来的价值涌现模式还未被充分发现。
在能源数字经济领域,由此产生的新的管理模式还在酝酿萌芽阶段,要找到产业互联的价值密码必须深入基层一线,用基层视角审视互联网+班组、移动作业、远程作业等组织管理微创新的“小趋势”,以更低成本实现员工、电网、供应商、客户、产品等泛在连接,促使能源行业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水平进一步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