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财新 | 0评论 | 4621查看 | 2015-04-17 18:36:00
能源互联网无疑是一个好故事。早在2008年的硅谷,ET+IT(能源技术+信息技术)的概念就已经在风险投资圈内传得火热,彼时产生的概念叫Smart Grid(智能电网),记得当时Palo Alto的市政厅广场上放满了分布式光伏、智能电表、电力交易软件以及银行推出的绿色金融套餐的宣传海报。2012年以Jeremy Rifkin的《第三次工业革命》为代表的一批未来学的著作,又为这个概念再添了一把火。这个世界是由能源驱动的,工业革命的核心就是能源革命。今年国家电网公司董事长刘振亚新书《全球能源互联网》的发布更使得这个名词在国内能源“朋友圈”内广受追捧,大会小会乃至商业地产项目都挂上了这样的名头。评论作者张树伟在事后的《全球一张网是狂想还是构想》一文中指出,能源互联网和“电线互联网”还是有差别的。这两个概念的比较就涉及到一个重要问题,能源互联网作为一种新经济形态,其改造的逻辑是互联网思维占主导,还是电网思维占主导。
电网思维VS互联网思维
目前人们谈及能源互联网往往指的就是电力互联网,这主要是因为电力部门具备互联的基本条件,基础设施网络化架构相对完善,投资和市场规模空间大,特别是这些年来随着能源生产端非化石能源比重的增加且其转化利用方式主要以发电为主,而在消费端随着电动汽车、工业4.0、绿色建筑、智慧城市等新技术发展,工业化和城镇化部门的电气化程度越来越高,电力作为二次能源主力载体的地位更加巩固。全球电能比在未来十年内预计超过50%,电力将成为真正占绝对统治地位的能源品种,上世纪红极一时的“氢能路线图”现在已经很少被提到,能源互联网某种意义上也就成为了电力的互联互通和信息技术在电力领域应用的代名词。
那么电网思维是指什么?如果用最新出台的《关于进一步深化电力体制改革的若干意见(中发〔2015〕9号)》中的表述,那就是“自然垄断环节”,其明确不是此轮电改“三放开、一独立”的“两头”,而是属于该管住的“中间”。在这样的垄断思维下,无论是欧洲的撒哈拉沙漠光伏计划,还是如今提议的赤道与北极的大型能源基地构想,其所体现的仍是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的科学分工与规模效应的逻辑,参与的玩家仍然是能源寡头,说不定会出一个全球“电网七姐妹”。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能源互联网只是在器物层面的改良,不可能对整个经济系统和发展模式产生革命性的再造。而互联网思维所宣扬的是个体的自由接入和大众的对等分享,比如淘宝和微信,产品、内容的生产和消费往往都是由微小而分散的单元所完成的,所谓“网”只是提供一个开放的平台,需要完成的主要是“游戏”规则的设定,特别是信用体系的建设,走的是“依靠群众的路线”,这显然与大电网的思维有区别。
正如Rifkin先生所提到的“能源民主化”的概念,化石能源和新能源的转化利用方式中也存在某种价值取向和行为模式,化石能源高效利用的方式更在于集中化,形成的往往是大公司、大集团,国内的例子比如三桶油、五大电企、十四个亿吨级大型煤炭基地等等,而新能源则更适合于小而散的分布式开发,以户为单位的原子形态更明显。这不仅是可再生能源如此,甚至核能都摆出了“小型化”的姿态,意欲与光伏、风电等搞组合,Google、IBM以及Bill Gates的Terra Power都曾推动过类似的念头。应该说,绿色能源在“姿态”上跟互联网思维更为接近,其在宏观层面上所表现出来混沌和潮涌不稳定性的解决方案也恰好需要发挥互联网所擅长的大数据和云计算等功能。诚然,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能源革命并非是越去中心化越好,但毫无疑问的是,此番浪潮下分散与集中需要寻找一个新的平衡。
谁是火种?谁是草原?
不可否认,能源系统突破性的再分散和再集中都是能源技术和体制的新革命,只是单纯的集中不能称之为能源互联网,先打碎再重组重构才是。从人类刀耕火种以来的历史来看,能源利用的“分”和“合”显然是动态的,总的趋势来说,“分”是为了更好地“合”。互联网+能源与以前历次革命不同之处就在于其先“分”后“合”,其生产“终端”将变得更为多元化、小型化和智能化,受传统矿产资源分布和自然垄断环节的约束更为弱化,交易主体数量更为庞大,竞争更为充分和透明,最终涓涓细流汇成的大能源市场则更为一体化。这样的实现得益于底层的分布式能源和信息通讯技术的飞跃进步,但更在于上层架构和模式的创新,特别是交易市场平台的搭建和终端入口资源的抢占,才能形成能流如信息流那般顺畅的自由配置。最终完成和电信网、广播电视网、互联网、物联网之间的大融合,实现应用的极大化。
如同这几年传统商业银行和互联网金融的故事,互联网+能源的革命火种可能并不在传统能源企业手里,互联网企业才是真正的燎原者。两大电网和五大电力集团与BAT三巨头在新能源市场的博弈必然是场好戏,虽然目前后者和前者比起来还是小个子。除智能手机外,智能建筑(不仅仅是屋顶光伏)、智能交通(不仅仅是电动汽车)将成为能源互联网和“能源云”最重要的终端资源。实时海量的市场交易数据、终端运行和运营数据、气候环境数据及智能技术的应用都会改写“微能源”的生产、交易和消费模式,并完全有可能实现毫秒级或微秒级的“快能源”配置与精确管理。这个过程不仅仅是在现有电网架构上通过信息化和智能化的手段解决安全、效率、新能源接入等常规问题,而是采用互联网理念、方法和技术实现能源基础设施架构本身的重大变革。
互联网对能源系统的改造首先从语言和逻辑开始,目前类似“能源路由器”、“能源缓存”等概念层出不穷,给人以巨大的想象空间。根据信息技术和能源技术融合的深度,清华大学信息技术研究院研究员曹军威及咨询分析师曹寅、廖宇等将其分为了三个段位,分别是智能电网2.0(Internet of Energy,IoE)、能源广域网(Energy Internet)和能源互联网(Intenergy)。尽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以大电网为主的“主干网”仍是主体,但在“局域网”之间和内部,中小型乃至微型的分布式能源发电汇聚与分享、储能或消纳所形成“微网”将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目前美国的FREEDM、Stem、Opower、德国的BDI(E-Energy)、Green Packet、新西兰的Powershop、国内的远景能源、华为等都已经在开展此类的探索,自下而上、从小到大、从简单到复杂的试验路线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
能源革命中的“群众路线”
互联网的老人张亚勤这样描述新时代的划分:“从1980年到2010年的三十年期间,世界是从物理的到虚拟世界的转移,而从2010年到2020年以后,则是从虚拟到物理世界的逆向改变。”互联网的这种逆袭背后巨大的推动力量真实来源于大众,这在阿里巴巴去年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敲钟时可见一斑,八位BABA生态的代表分别是:曾经的奥运冠军、现在的淘宝店主劳丽诗,云客服、90后大学生黄碧姬,淘宝模特、自闭症儿童教师何宁宁,农民店主王志强,海归创业者王淑娟,“淘宝博物馆”馆主乔丽,快递员窦立国和美国“店小二”农场主Peter Verbrugg,这就是能源革命“群众路线”的标杆。如果我们闭上眼睛想到的是John Rockefeller、Mikhail Khodorkovsky这样的能源大佬,那能源互联网的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
归根结底,能源革命的大众思维才有可能产生新的社会推动力量和普惠机制,同样可能带来生态环境治理的新契机。高比例低碳和零碳能源将随着网络智能化水平的提高而成为可能,无线电力输送技术的功率水平提升和商业化应用使得能源接入和互联更为自由,能源的“即插拔”模式将大大改善能源结构的动态调整性能,每个人的消费行为都将可以根据空气质量指数等实时环境数据即刻反馈,类似“全球一小时”的环境公益活动的传播效果更为直接,能源交易平台也能与碳排放权、排污权、水权等生态产权市场直接挂钩,真正实现生态资产的在“微领域”的跨界流通,这也为绿色金融市场的发展提供了无限“接入”的可能性。
当今世界,能源问题是很多经济、环境、社会甚至政治问题的源头和起因,推动能源的大众化进程将有可能变革性地解开此类问题的症结,诸如气候变化等长期系统性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不难想象,在互联网思维的作用下,能源免费时代也有可能随之到来。技术赋能,很多原先是乌托邦的理想都在逐渐变为现实。在这样一个时代,我们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人民,只